翠衣的青年正是靈山一別後就沒再見過的孔宣。

嬋玉方才問出那句話就想起來了, 當初在她在朝歌保伯邑考度過死劫之時, 因被女媧娘娘臨時叫走，故而是孔宣幫她護送伯邑考回的西岐。所以他們認識倒也不奇怪。

故起身笑著喚了聲, “孔宣師兄。”

孔宣微微頷首, 卻是看了她幾眼, 目光微凝，詫異道, “小丫頭竟已是準聖修為了？”

嬋玉見孔宣風采依舊, 容顏俊美不可逼視。靦腆笑道，“是上次在靈山因禍得福了。”

又問, “師兄怎麽也來了朝歌？”

孔宣答, “我雖已了結與殷商的緣法, 然到底曾在朝歌為臣, 聽聞朝歌將破城了, 便想來看看。”

嬋玉表示理解。

與孔宣敘了兩句話, 嬋玉又誇讚伯邑考琴聲美妙。遺憾表示可惜她不通音律, 聽不懂琴音妙在何處。想在朝歌留個幾日向他學一學音律。

伯邑考似有些訝然，滿口答應之餘不免多問嬋玉一句，“昔年嬋玉妹妹曾說自己不愛好音律，怎麽如今改了想法？”

孔宣也好奇，“我也記得丫頭你說過自小便喜武藝, 學不來詩書琴技，怎麽現在又想學了？”

面對兩個人的疑問，嬋玉輕咳一聲。紅著臉小聲道, “就是，嗯，修行日久，總得學點什麽打發時間。”

卻不好意思說，是因為通天聖人精通簫藝，她對音律這方面一竅不通卻是不美。趁著師尊不在，跟伯邑考學學琴。日後就算不能琴簫合鳴，也不至於下次聖人吹簫時，她也不想除了好聽什麽也不明白。

看得出嬋玉的言不由衷，那一臉羞紅也不知為誰。

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目光都黯淡了些許。

忽聽得天邊一聲鳳唳，喊著，“哥哥——哥哥救我——”

又有一女聲奇道，“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小鳳凰，鳳族血脈竟如此純粹。”

隨即就看到一黃衣女仙，懷裏抱著個不斷掙紮的小鳳凰，飄然落下。

孔宣一見那掙紮的小鳳凰就變了臉色，嬋玉連忙對著女仙喊，“金靈師姐，那是孔宣師兄的妹妹。當年在西岐城外你見過的。”

金靈聖母聞言，立刻松開了小鳳，抱歉地看著孔宣，訕笑道，“原來是孔宣道友的妹妹，當年她看著是只巴掌大的小青雀，我卻是記不太清。”

當年西岐城外所有人都只關註到了小師妹陣壓三教，又引出了兩位聖人的大場面。若非小鳳還喊過嬋玉一聲“娘親”，只怕她連這點印象都沒有的。

孔宣搖了搖頭，道聲“無事”，面色好轉。

那小鳳凰得了自由一頭撲進孔宣懷裏，變成個三五歲、粉雕玉琢的青衣女童，回頭朝金靈聖母做了個鬼臉。

“我找到哥哥了，不怕你！”

金靈聖母看著好笑，應了一聲，卻是對嬋玉道，“小師妹，我欲在朝歌留些時日好盯著我那徒兒，你是作何打算？”

嬋玉笑道，“正好呢，我與師姐一起留在朝歌。”

彼時，感覺自己安全了，才註意到嬋玉聲音的小鳳轉過臉來。歪著頭，盯著她看了兩息。

她年紀尚小，十年沒見過嬋玉，竟有些陌生了。

孔宣彈了一下懷中妹妹的眉心，笑她，“你前日還叫著想姐姐，怎麽如今見著卻不叫人了？”

孔宣話剛落，小鳳就踢著兩條小腿，踹了他幾下。

不等挨揍，兩臂化成翅膀，立刻飛到了嬋玉懷裏。抱著她哇哇大哭，“娘親嗚嗚嗚……小鳳終於見到你了——哥哥好壞的，天天打我還不帶我去找你嗚嗚嗚……”

伯邑考、金靈聖母譴責的目光看向孔宣。

一個委婉勸告，“孔宣兄，這孩子年幼，還是應多幾分耐心好好教導。”

一個直白建議，“我看這孩子喜歡我家小師妹，道友若不介意，索性讓她跟我們回碧游宮——我家老師定也是喜歡的。”

孔宣：……我不是我沒有別聽小鳳胡說！

卻是嬋玉，一開始也被小鳳嚇壞了，待抱著她哄了兩句，才發現她只是叫的大聲，眼裏哪有一滴眼淚。

頓時哭笑不得，幫著孔宣解釋道，“小鳳頑皮，孔宣師兄教導她極有分寸，絕對不是那樣的人。”

小鳳轉過臉，哼一聲，“哥哥本來就壞，我要跟著姐姐去碧游宮，不要回白藏島！”

孔宣：同樣是女娃娃，為什麽當年小丫頭那麽乖巧，自家妹妹就這麽熊呢？

遂面無表情回望小鳳，“你不想跟精衛玩了？”

小鳳：……

糾結了一會兒，一臉認真地看著嬋玉，“姐姐，精衛傻傻的，沒有我可愛，但是也很可愛。我們把她也帶上吧。”

嬋玉倒是沒想到精衛也在白藏島，但轉念一想，白藏島有玄都師兄，的確有利精衛的恢覆。

見小鳳期待看她，遂笑著應了好。也想著，等朝歌城破，倒是可以去白藏島看看玄都師兄跟小精衛。

幾人便同伯邑考一起回了周營。嬋玉見著了父兄和哪咤楊戩等熟人，又拜見了周武王。

到今日方知，原來當年伯邑考逃回西岐後便固辭了世子之位。一心鉆研琴技周易。在西岐行教化之道。且多年未娶。

因而如今的西岐之主乃是伯邑考的弟弟姬發。

她心裏奇怪，但人家自己做的選擇自然他的理由，故也沒有多問。於修仙之人來說，凡俗界的帝王更替，不過百年。還真沒什麽好在乎的。

此次商亡周興，若非碰上十二金仙犯紅塵殺劫，牽扯進了玄門。有哪個仙人會去管他？

次日，嬋玉到朝歌城上頭看了看兩軍交戰的熱鬧，陪一陪小鳳，剩下的時間就去找伯邑考學琴。

說來也怪，她學武藝、陣道，乃至二師伯傳授煉器之道，都特別順利。可如今學了琴，嬋玉才發現自己也是有真正不擅長的東西的。

同樣的琴律，在伯邑考指下如泉水叮咚，優雅從容。到了她指下，就成了金戈噪音，不僅傷耳且傷琴。

努力了兩天以後，嬋玉果斷選擇放棄。琴啊簫什麽的，聽別人吹彈就可以了。

對此，兩天斷了七八根弦的伯邑考表示異常支持。

相比起嬋玉的悠閑快樂，懷著目的而來的金靈聖母就異常糟心了。

“我怎麽就收了這麽個固執的徒弟！”

朝歌城門，聞太師騎著墨麒麟，正領著兵馬跟姜子牙對峙陣前。

朝歌城上空，嬋玉懷裏抱著小鳳，左邊坐著孔宣。右邊金靈聖母看著下方戰場，氣悶地吐槽徒弟。

“商王給了我這傻徒弟什麽好處，讓他非要守著成湯江山死也不肯走？真是氣死我了！”

孔宣剝好了一把松子，遲疑片刻，一半給了嬋玉，一半給了金靈聖母。

溫和道，“聞太師乃先王托孤大臣，於大王不僅有臣子之忠，更有教導之義。金靈道友卻是可以理解一二。”

嬋玉接過松子仁道了聲謝，便餵了幾顆進小鳳嘴裏。

也勸道，“師姐不是跟太師說好了，只用兵法，不使仙術。屆時姜子牙師叔勝了，你再把他帶回金鰲島約束便是。”

小鳳包了一小口松仁，直點頭，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覺得松仁好吃。含含糊糊附和，“姐姐，姐姐說的對。”

孔宣看著小鳳的樣子面露無奈之色，取出一竹筒醴泉遞過去。

彈了彈她的腦袋，斥道，“吃完了再說話。”

小鳳被他彈了一下，捂著額頭埋進嬋玉頸窩告狀。

“娘親你看哥哥又打我！”

她的稱呼變來變去，記得的時候就是姐姐，激動上頭了還是娘親。算是糾正不過來了，嬋玉也只能隨她去。

從孔宣手裏接過了竹筒，打開餵給小鳳，嬋玉無奈道，“你哥哥疼你的很，再瞎告狀，傷了他的心，看誰給你準備吃的喝的。”

小鳳笑嘻嘻道，“沒關系，哥哥不要我了，我還能跟著姐姐。”

孔宣聞言，搖了搖頭，對嬋玉道，“那醴泉是給你喝的，別光顧著小鳳。待這次回去，我就把她扔到鳳王谷歷練。也好早日繼承鳳王之位。”

小鳳：！！！

“我還小呢！”

孔宣冷漠臉，“算上孵化期，十幾萬歲，不小了。”

小鳳：……

嬋玉噗嗤一笑，“若是這麽算，小鳳倒是比我還要大好多歲。”

一旁金靈聖母看著這一幕，莫名覺得自己格格不入。

瞇著打量片刻，也不氣徒弟了。壞笑著，出言調侃道，“小鳳要跟著小師妹回碧游宮，孔宣道友可也要跟著去？”

嬋玉不知師姐是有意調侃，還點頭附和，邀請道，“金鰲島上風光甚好，孔宣師兄不妨帶小鳳一同到碧游宮做客？”

還不等孔宣說話，金靈聖母又笑著接話道，

“莫說做客，依我看，長住更好。”

孔宣目光微閃，嚴肅道，“金靈道友慎言。”

金靈聖母看出他言不由衷。接觸幾次，她是真覺得孔宣不錯。長得好，修為高，且對自家小師妹也好。

大師姐有心撮合，便故作無辜，幹笑兩聲道，“開個玩笑哈哈。只是看孔宣道友跟小師妹抱著小鳳，跟一家三口似的——”

不等二人開口，她話鋒一轉，“說起來，孔宣道友品貌俱佳，修為至準聖，又是大師伯的記名弟子。同小師妹倒是般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森冷的語聲斜插進來，陰森森問，“般什麽？”

金靈聖母撫掌感慨，“當然是般配得緊啊！”

看到金靈聖母身後突然出現一抹紅的嬋玉：！！！

“師姐快別說了！”

金靈聖母說的興起，無知無覺，還笑嬋玉，“小師妹莫不是害羞了？”

嬋玉：我沒有！別瞎說！找死別拉她一起啊！

偏生懷裏小鳳似是聽懂了，眨巴眨巴眼，迷迷瞪瞪接一句，“哥哥，嫂嫂？”

她才說一句，就被孔宣扯回去，捂了嘴。

猶豫著起身，說了句，“我先……告辭？”

金靈聖母身後，紅衣聖尊點點頭，異常地冷漠。

孔宣遂裂空而去，臨著跨越空間前，回望了一眼嬋玉，薄唇輕抿。原是澀然。

金靈聖母看著孔宣突然跑了，感覺有點冷颼颼。

嬋玉咽了口口水，想要拯救一下大師姐，卻被聖人一眼瞪回去，訥訥不敢開口。

天上風翻雲卷，烏雲滾滾醞著雷光。

風聲中，又有人用極其平靜的語氣問，“孔宣品貌俱佳，那你們老師如何？”

“老師？”

金靈聖母聞言嘴角一抽，嫌棄道，“老師跟小師妹找道侶有什麽關系——再說老師又喜歡罰抄，又喜歡拿誅仙陣圖收人，哪裏比得上孔宣道友溫柔體貼會疼人？”

嬋玉：……大師姐涼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通天：說罷，你想怎麽死

我怎麽能，這麽卡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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